1、非战之时非战之地非战之人一一日军“一号作战”再研究姚江鸿内容摘要从日军的战略目标及作战结果来看，“一号作战”是日军中国派遣军和以真田一郎、服部卓四郎等为首的参谋本部作战部相关人员，在一定程度上强行推动发起的一场非战之时、非战之地及非战之人的战役。非战之时，即以“时过境迁”的战略局势来制定作战目标，导致战略形势与战略目标存在脱节；非战之地，即不应在整个太平洋战局崩溃的情势下，又在中国大陆发起大规模作战，企图打通大陆交通并“以陆制空”摧毁美军在华空军基地，导致战略主次发生颠倒；非战之人，即“一号作战”是日军中国派遣军、参谋本部作战部以及最高决策层三方不同战略意图的结果，而不是集体一致的战略决策。日
2、军“一号作战”虽然不能挽救其败亡的命运，但却对与之交战的中国尤其是抗战后期的中国政治产生了深远影响。关键词日本侵华战争“一号作战”豫湘桂战役服部卓四郎1944年，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海上交通也被阻断。为打通南洋与中国大陆及日本本土之间的联系，同时也为摧毁美军在华空军基地，以解除其对日本本土的威胁，日本大本营和中国派遣军制定并实施了代号为“一号作战”的计划。日军的这次攻势作战从19 4 4 年4 月持续到19 4 5年2 月，从河南南下到两广再西进贵州，进而直逼当时国民政府统治的核心区云南和重庆，其作战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投人兵力之多，在日军整个作战史上也无出其右。日军战史也认为，“这
3、种大规模的野战,对日本陆军而言是史无前例的”。“一号作战”是二战后期日军在中国战场发动的一场大规模战略进攻战役，因此，就研究层面来说，一般军事史对此都有所涉及。总的来说，目前学界基本侧重于中日双方具体战术层面的进攻或应战，即国民党军的正面抵抗及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在敌后的反攻，极少从宏观战略层面对其进行*本文系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湖南的活动与发展研究”（2 2 JD016）、湖南省教育厅优秀青年项目“全面抗战前日本对湖南地区共产主义运动的调查与认识研究”（2 2 B0071)的阶段性成果。防厅防衛研修所戟史室载史書一号作戟（2)湖南会戟、朝雲新開社、19 6 8 年、50 真
4、。107一、非战之时：战略目的与战略形势脱节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 0 2 3 年第3 期检讨。就欧美学界来说，其侧重点在盟军联合作战，即英美在缅甸的作战和史迪威的指挥权等问题。为此，台湾地区学者刘维开认为：“对于日军发动一号作战的相关问题，研究者固多注意，但是以个别战役分析，或史迪威事件、中国远征军滇缅作战之探讨为主”。日本学界在论及该战役时，十分强调“一号作战”与太平洋战场的关联，如南方军的作战，即刻意避开中国战场，这种叙事与评价有“避重就轻”之嫌。中国大陆学界则较为关注它的政治影响。对于“一号作战”的评价，国内传统的观点都强调日军的进攻导致国民党军的“豫湘桂大溃败”，而日军“没有达到预
5、想目的，反而加速了日军在中国战线的崩溃”。这一评价作为结论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它是从应战方及作战结果的角度而言的。然而作为一次具有战略意义的军事行动，如何从战役的发起方，以及从军事战略的角度对其进行检讨,这才是军事历史研究的应有之义。鉴于此，本文主要以日文档案史料为基础，结合中英文史料，对日军“一号作战”进行全面检讨。1941年11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日本大本营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会议认为，对英、美、荷等国的初期进攻作战结束后，战争将会进入长期状态，并将持续好几年。然而随着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成立，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一年多后，也就是19 4 3 年，日美两军的攻防态势发生了转变，美军转为攻势作战。
6、战略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是日军没有预料到的。鉴于不利的形势，19 4 3 年9 月，日军参谋本部认为：“盟军反攻将更加激烈，世界战局将以盟军对轴心国之攻势为转移，自今年下半年至明年春夏之际将达到高潮。”具体到东亚及东南亚等重要地域，参谋本部更认为：“在东亚方面，英美将联合中国、印度、澳洲，加强对东南方面的反攻以压迫日本，并将从西南、东北两方面缩小对日本的包围圈企图尽快解决东亚战局。”因此，随着交战双方攻防态势的转变，如何确立新的战争指导体系和战略方针，以挽救太平洋战场的颓势，是日军高层重点思考的问题。为此，曾任日军参谋本部作战部作战课长的真田一郎建议，从瓜达卡纳尔岛撤军，同时考虑如何抵御盟军的
7、进攻并建立新的防御体系，为长期战争做准备。在这种背景下，基于上述判断，19 4 3 年9 月13 日，日本召开御前会议，确立了新的战争指导方如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编的战史丛书、中国台湾“国防部史政局”编的抗日战史、军事科学院编的中国抗日战争史等。近年来欧洲学者方德万较为关注“一号作战”，但其研究基本是非军事层面的，Hans van de Ven，Ch i n a a t W a r：T r i u mp hand Tragedy in the Emergence of the New China 1937-1952,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18
8、。John Ferris and Evan Mawdsley(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the Second World War,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o15;C.F.Romanus and Sunderland,United States Army in World War II:China-Burma-India theater,Washington:Office ofthe Chief of Military History,Department of the Army,1959.刘维开：一号作战暨战后东亚局势的影响序
9、，书目季刊53 卷，2 0 19 年第1期。中尾裕次大東争计弓防势耘移暹延要因、軍事史学会编軍事史学第3 1号、锦正社，19 9 5年。波多野澄雄日本陆軍汇拓计载略决定：19 3 7 一19 4 5、波多野澄雄、户部良一编日中戟争軍事的展、廳羲垫大学出版会、2 0 0 6 年。或许是出于检讨胜败的缘故，日本学界十分重视太平洋战场的军事研究，而对中国战场的战史研究则非常薄弱。笔者翻阅了日本几种比较有名的军事历史研究杂志的全部目录，其中鲜见中国战场的军史研究，关于“一号作战”的研究更是廖廖无几。，姚江鸿：军事冲击下的政治改革一19 4 4 年国民党对政治改革的考量和内部决策，民国档案2 0 2 1
10、年第4 期；姚江鸿：军事、政治与外交的联动一抗战末期美国对中国政治的介入和干预，安徽史学2 0 2 2 年第6 期。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中国抗日战争史，解放军出版社19 9 4 年版；何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 0 15年版；韦勤：试析豫湘桂战役的失败对抗战后期国民党政权之影响，军事历史研究19 8 8 年第2 期。台湾地区学界出版的论文集一号作战暨战后东亚局势的影响，收录了一篇台湾退役陆军中将傅应川先生有关“一号作战”评价的文章，对本文很有启发。参见阮大仁、傅应川等一号作战暨战后东亚局势的影响，（台北）台湾学生书局2 0 19 年版。参谋本部编杉山毛上、原書房、19 8
11、 9 年52 3 夏。服部卓四郎大東亜戟争全史、原書房、19 8 2 年、3 9 9 真。防衛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史書大本营陆軍部（7）：昭和十八年十二月主、朝雲新開社、19 7 4 年、2 19 真。真田一郎少将日记|防衛省防衛研究所書馆、中央一作戟指尊日记一2 8。108姚江鸿/非战之时非战之地非战之人一一日军“一号作战”再研究针，这一方针集中体现在9 月15日召开的大本营联席会议所颁布的今后应采取的战争指导大纲中。为确保后方战线，此次会议决定缩小以往的战线，决定以千岛群岛、小笠原群岛、内南洋、新几内亚、巽他群岛、缅甸为主要区域，建立“绝对国防圈”。其要领在于“应在19 4 4 年中期确立应
12、对英美进攻的战略态势，随时摧毁敌人的反攻”，在整体战略上要始终确保绝对国防圈内的海上交通。为此，日军基于新的形势重新判断局势，决定调整过去的作战方针，放弃过去较为消极的作战方式，尽量避免在东南太平洋与美军进行激烈的消耗战，重新调整部署，以期在可控的防御圈即绝对国防圈内与美军决战。绝对国防圈主要包括日本本土及东南亚各重要岛屿，这是确保日军战略资源和保障本土不受美军攻击的战略要域。1943年10 月，“一号作战”的主要策划者之一服部卓四郎在视察日军东南方面的情势后有了如下想法。其回忆称：基于确保绝对国防圈的构想，我军对整体战局的指导虽有进展，但日本势必要利用一切机会采取进攻作战到时为了发动大的攻势
13、，在东线应以各岛屿为基点极力阻止敌人的进攻，在西线应打通中国大陆与法属中南半岛的联络，以确保南洋方面海上交通的安全。只有采取以上措施，审时度势，才能发动大的攻势。在这里，服部明确提出了“一号作战”即打通大陆作战与建立绝对国防圈二者之间的关系。服部的战略构想是，希望利用绝对国防圈来阻止盟军的进攻。他的看法当时基本是符合战略要求的。服部是希望以绝对国防圈为基础，在太平洋上阻止美军进攻的同时，伺机寻求攻势作战。从他的构想来看，攻势作战的前提是，打通中国大陆与南洋的联络线，并计划在19 4 6 年左右转入攻势作战，以挽救在太平洋方面的颓势。服部的这个计划在某种层面上与另一位“一号作战”的主要策划者、参
14、谋本部作战部部长真田一郎的防御计划是一致的。据与他们熟悉的井本熊男说，当时他们都在考虑以大陆作战弥补太平洋的撤退，只是二者在反攻时间的估计上有所不同。在这里，两人都提出了打通中国大陆作战的想法。实际上，这就是“一号作战”构想的雏形。日军从19 4 3 年9 月开始确立“一号作战”的构想并制定作战计划。由于决策层内部存在分歧，而且此次作战规模庞大，为了完成前期的准备工作，日军直至19 4 4 年4 月下旬才正式发起进攻，也就是说，整个“一号作战”战略计划的确定耗时半年多。然而在此期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局势及太平洋战场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就在日军开始构想计划“一号作战”时，美军在太平洋也改变战
15、术,改逐岛进攻为越岛作战，以避开日军工事坚固且防御能力较强的前线岛屿，开始进攻位于后方守备薄弱的岛屿。到19 4 3 年末，美军登陆所罗门群岛，开始进攻日军在马绍尔群岛的军事基地。到19 4 4 年日军发起“一号作战”前，美军在太平洋东西两面都已突破日军所设立的绝对国防圈。在西太平洋，麦克阿瑟实施“越岛作战”，日军在该区域的新几内亚早已被美军突破，而在另一边，尼米兹则准备进攻马里亚纳群岛的重要据点塞班岛。此外，19 4 4 年春，中美联军在缅甸北部日军在整个二战期间曾基于不同形势在同时期多次颁布这种名称类似的文件，都可称之为今后应采取的战争指导大纲。参见今俊探人戟争指尊大網（昭一七、三、七速络
16、会决定）JACAR（了沙了史资料七夕一）、Ref.B02032972000、大東亜载争開係一件/载时中重要国策决定文書集（A7009_52)（外努省外交史料馆）。参考/今筱探石人老载争指尊大網汇基 载略方策於速络会誠昭和18 年9 月2 5日JACAR(之丁压史资料七夕一)Ref.C12120196900、今探弓 去载争指尊大網御前会议议事录昭和18 年9 月3 0 日（防省防衛研究所）。防衡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戟史書大本营睦軍部（7)：昭和十八年十二月主下、54 9 真。阮大仁、傅应川等：一号作战暨战后东亚局势的影响，第16 一17 页。?防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史書一号作戟（2)湖南会戟、3 一
17、4 真。?井本熊男大東亜戟争作戟日、芙蓉書房、19 9 8 年、59 8 真。Samuel Eliot Morrison,History of United States naval operations in World War II,vol.VI.Boston:Little Brown,1950,pp.224225.Office of the Chief of Military History,Order of Battle of the United States Army Ground Forces in World War II:PacificTheater of Operation
18、s,Create Space Independent Publishing Plat 2013,p.286.109二、非战之地：作战目标与现实结果的径庭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 0 2 3 年第3 期展开攻势，并在缅北丛林战中渐显优势，日军在东南亚战区的侧翼开始受到威胁，打通大陆交通以连接南方军也变得难以实现。也就是说，直到“一号作战”开始前，无论是缅甸，以及马里亚纳或新几内亚等岛屿，美军早已突破了这些日军以此为基础的绝对国防圈，日军实施“一号作战”的前提已不复存在，以绝对国防圈为基础实现对美军的反攻基本变得不可能。因此，时过境迁，日军实施“一号作战 的战略目的与战略形势已发生脱节，此时再实施
19、“一号作战”已经失去了条件和意义。曾参加过“一号作战”的日军下级军官，并在战后成为著名历史学家的藤原彰，对此批判道：“确实，从现在的立场来考虑，当战局发展到那样一个阶段，可以说继续进行那样大规模的作战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因此，可以说“一号作战”是一场“非战之时”的战役。“一号作战”是日军在太平洋战场形势危急的形势下，在中国战场发动的一场大规模战略攻势作战。日军设计作战的出发点在于挽救太平洋战场的颓势，然而在实施过程中，却将作战空间放在了远离太平洋战场的中国战场，从海上作战变为陆上进攻。同时，在作战过程中，为摧毁美军在华空军基地，又将作战方式变成“以陆制空”。这种作战空间的转移及作战方式的矛盾
20、，暴露出日军在中国大陆和太平洋战场两线作战的困境。日军虽然计划在菲律宾与美军决战，但同时又在中国大陆实施大规模攻势，进而将中国战场作为主要进攻战场，认为在中国战场的胜利能挽回全局的颓势，这实际上是日军参谋本部的误判。就整个战局而言，从日军的角度来看，在中国战场的攻势，只不过是一个分战场的作战而已。因此，如此兴师动众，实际上反而过早地消耗了日军的力量。在两线作战的困境下，日军之所以主次不分地在中国大陆发起进攻，其原因在于日军扩大了作战目的。从“一号作战”的目的来看，日本大本营等最高层确定“一号作战”的首要目的为，摧毁美军在华空军基地，封锁美国空军活动，以解除其对日本本土的威胁，同时打通大陆交通以
21、连接南方军。由于美军以中国为基地的空军活动严重威胁日本本土的安全，同时南方军的撤退均需以中国大陆为跳板，因此这两个直接作战目的均与中国大陆有关。从作战结果来看，到19 4 5年2 月“一号作战”结束时，日军占领了衡阳、柳州、桂林、遂川、南雄等重要的空军基地，表面上确实摧毁了美军在华的主要空军基地，同时完成了与中南半岛北上的日军会师，表面上也打通了所谓“大陆交通线”。然而由于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形势不断恶化，19 4 4 年7 月，马里亚纳群岛的要冲塞班岛被美军占领，接着关岛亦为美军占领，美军B29轰炸机可以直接进驻这些岛屿，对日本本土进行轰炸。早在19 4 3 年末，罗斯福就要蒋介石在成都附近修
22、筑供B29轰炸机起降的机场，并要求在19 4 4 年3月前完工。因此，19 4 4 年6 月，美国空军首次从成都机场起飞，空袭了日本九州地区。也就是说，无论是塞班岛等太平洋岛屿，还是中国成都的机场，到日本本土的距离都在美军B29轰炸机的作战半径之内。美军从这两个地区的任何一个基地起飞，都能够轰炸日本本土。从这个层面上说，日军并没有完全封锁美国空军的活动，日本本土遭受轰炸的威胁并没有解除，因此，也可以说是作战Arthur L.Smith,Jr,World War II Policy and Strategy:Selected Documents with Commentary,Californi
23、a:Santa Bar-bara,1979,p.244.【日藤原彰著，林晓光译：中国战线从军记，四川人民出版社2 0 0 5年版，第13 5页。山本智之日本陆軍戟争终结遇程研究、芙蓉書房、2 0 10 年、2 14 真。防衛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戟史書一号作戟（1)河南会戟、朝雲新開社、19 6 8 年、2 3 一2 4 真。Karl C.Dod,The War Against Japan,South Carolina:Create Space Independent Publishing Plat 2015,p.426.，罗斯福致蒋中正电及蒋批示，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3
24、 编第3 卷，（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 8 1年，第2 8 5页。110姚江鸿/非战之时非战之地非战之人一一日军“一号作战”再研究目的没有达成。此外，随着盟军于19 4 5年2 月开始进攻菲律宾马尼拉，并利用菲律宾的机场，以此为基地的飞机，不但可以攻击日军在中国广东的部队，还可以切断中国海域的海上交通。因此，占领桂林、遂川、南雄等地的机场，实际已无任何战略意义可言。也就说，为阻止美国空军对日本本土的威胁，在中国大陆发起攻势并摧毁美军在中国的机场，已无太大意义，而且“一号作战”是大规模的陆上进攻作战，但作战目标又限定在摧毁美国空军基地，阻止其对日本本土的空袭为目的。这种“以陆
25、制空”的战略设想是没有先例的。按一般战略原理，以地面大规模的战略攻势，来克制大机动的空中作战，一般很难收到成效。事实上，早在“一号作战”第二阶段的湘桂作战时，日军内部就有人提出疑问，即摧毁位于中国桂林、柳州等的美国空军基地，能否完全阻止美军对日本本土的空袭？当时日本大本营战争指导班就有人问“一号作战”的主要策划者服部卓四郎：“位于中国西南方的桂林、柳州的基地如果予以攻占消灭后，是否就能阻止B29轰炸机对本土的空袭？其次，美国空军是否会在中国更内陆的地方，如成都附近等地建设另一基地以空袭日本，对此情势是否加以研判”？对于战争指导班的质疑，服部后来回忆道：“当时研判，只要消灭桂林、柳州基地便足以封
26、锁美国空军空袭本土。记得当时亦曾获得成都附近也在构筑新基地的情报，然而对于B29轰炸机的最大作战半径无从知晓，当时最为担忧的，确实只是桂林、柳州而已”。由此看来日军并不是没有得到美国空军基地转移的消息，服部的回答无非是为继续推进“一号作战”寻找理由，因为在攻占桂林、柳州后，日军还是进行了第三期湘桂作战，而且美军从成都起飞轰炸日本本土是在19 4 4 年6 月，早在桂柳战役之前。也就是说，服部是知道美空军基地已经转移，也知道B29轰炸机的作战半径已覆盖日本本土的情况下，仍要求继续实施“一号作战”。从这一点来说，之后的作战目的恐怕就不是摧毁美国空军基地了，而是另有他图。“一号作战”的第二个目的是打
27、通中国大陆交通线并联络日军南方军，以谋求将来的撤退。表面上看日军确实占领了京汉、粤汉和湘桂铁路，并攻占南宁，完成了日军中国派遣军与从中南半岛北上的南方军第二十师团的会师。理论上可以说达成了打通大陆交通的作战目标，但从实际操作层面来看，并不如日军所设想的那样。首先，随着美军在菲律宾、雷伊泰半岛等地攻势的加强，日美两军在太平洋的决战呈白热化。在南洋，许多日军都被美军消灭或自杀，美军完全掌握了制海权和制空权。同时中美两军在缅甸和云南的反攻，顺利收复了缅北，中美联军完全可以切断日军的这一撤退线路。因此，从中国大陆联络南方军,事实上只能成为空想。所以，曾任中国派遣军总司令的烟俊六后来反省称：“一号作战，
28、尤其是打通作战，从战争全局观之，虽有必要，也有助益，但即使打通了，其利用价值似不太大。因为中国派遣军与本土之联络,并没有那么急迫，打通大陆(交通)本身,并没有太强烈的需求。”其次，修复及维护纵贯中国大陆的150 0 公里铁路，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而且由于日军缺乏修铁路的机器，再加上国民党军在撤退时基本将铁路破坏，因此，如何修复和维护这条纵贯大陆的铁路线，日军感到非常头痛。衡阳会战后，蒋介石就电令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及第二十四集团军总司令王耀武，要他们按照白崇禧的建议，改变国民党军的战法，令其“于湘江两岸由各部队编成多数支队，附以工兵反爆破器材，转向敌后袭击其辐重、破坏其交通”，“空军则袭敌湘
29、江船舶及铁路林三郎太平洋戟争陆戟概史、岩波書店、19 51年、14 6 真。John H Bradley,The Second World War:Asia and the Pacific,New York:A Very Publishing 1995,Ppp.195-201.阮大仁、傅应川等：一号作战暨战后东亚局势的影响，第2 2 页。防衛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戟史書一号作戟（2)湖南会戟、10 真。户部良一日本近代：逆说軍、中央公社、19 9 8 年、3 18 真。?防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史書一号作戟（1)河南会戟、3 4 真。111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 0 2 3 年第3 期公路车辆为主”
30、。由此可见，尚在湘桂作战时，国民党军就开始破坏铁路交通。关于国民党军对铁路的破坏，日军当时的战记写道：“沿线已为中国军破坏殆尽，所有铁轨全部拆去，每隔五公尺连路基都被切断一处，同时为阻挠战车通过，已将铁轨竖起，隧道内则驶入货车，用水泥封闭。”对于日军维护铁路问题，曾参加湖南会战，后转人敌后游击区工作的吴相湘回忆说：“日军为达成占领粤汉铁路全线的企图，因中美空军不断的轰炸，我游击队随时出没的爆破，使这一铁路线肝肠寸断，尤其牵引机车损失严重。再次，对于铁路修复，由于工程浩大，加上日军缺乏机器，当时参与粤汉铁路修复的日军第六方面军政务官向山宽夫在日记中写道：修复工作从湖南和广东同时进行，夜间用发动机
31、发电照明进行工作。由于器材不足加上敌空军的轰炸，架桥工事很难进行，铁道的铺设速度当初预定是每天南北合计4 公里，现在每天大约只能修复2.5公里，而巫函待修复的粤汉铁路全长达10 9 6 公里。根据向山宽夫日记的记载，按照当时日军的施工速度，如果全程修复粤汉铁路，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因此,就打通大陆交通这一作战目标而言，也很难说达成了目的。从日军的两个直接作战目的及其结果来看，在中国战场发起“一号作战”均无必要。日军此时的作战重点应在太平洋战场，只有在太平洋战场压制住美军的进攻，才能挽救整个战场的颓势。事实证明,在中国战场的一时胜利,并不能抵消日军在整个二战中的颓势。因此可以说，在中国大陆发起“一
32、号作战”,是一场“非战之地”的战役。正如原日军华北方面军参谋嫁本政登士后来反省称：“不仅仅在军队，即使在天皇等国家领导层看来，实际上中国派遣军在中国大陆错误地打击所有目标，以及实行大陆打通作战，只不过是消耗了军队的战力。”三、非战之人：决策层与现地军各怀意图的结果“一号作战”是日本大本营、参谋本部及中国派遣军三方共同策划和执行的一场战役。然而在战略目的及为何发动这场战役上，三方都怀有各自的意图。日军执着推行“一号作战”,这与中国派遣军的要求及参谋本部部分人的坚持是分不开的。以服部卓四郎和真田一郎为首的参谋本部作战部的一些人员，之所以坚持策划和实施“一号作战”，是因为他们力图通过中国战场的胜利来
33、挽救太平洋战场的颓势，然而结果却事与愿违。日本学者吉田裕认为：“在整个局势恶化的背景下，强行发动这场攻势，大量消耗了日军的实力并导致自身更为虚弱。”从中国派遣军方面来看来，武汉会战后，中国派遣军就有进攻四川，消灭国民政府以击溃其抗战意志的想法，这一想法于19 4 2 年及19 4 3 年被中国派遣军反复提出。然而由于当时形势不利，日本大本营数次否决了中国派遣军的提议。此外，中日战争进人相持阶段后，中国派遣军在中国驻扎了近6 0 万人的庞大部队（关东军除外）。由于长期没有军事行动，而只是进行所谓的“治安作战”，因此中国派遣军内部求战的欲望很强烈，尤其是中下级军官。在“一号作战”发动前，日军华蒋中
34、正致薛岳电，“蒋中正总统文物”，（台北）“国史馆”藏，0 0 2 一0 9 0 10 6 一4 0 5。“国防部史政编译局”译：日军对华作战纪要丛书：第六方面军作战，（台北）“国防部史政编译局”，19 8 7 年，第16 9 页。吴相湘：三生有幸，（台北）东大图书有限公司19 8 5年版，第151页。向山宽夫粤漢戟地仿湟日记、19 4 4 年10 月2 2 日、中央经济研究所、19 9 4 年。?嫁本政登士大東亜戟争记计日本軍戟略戟術反省、私家版、19 7 8 年12 9 13 0 真。?吉田裕了了太平洋戟争、岩波書店、2 0 0 7 年、14 0 14 5真。，第4 编/第5章对華政载略变貌
35、(1)JACAR(沙了压史资料七夕一)Ref.C1307133400、大東亚载争全史草案第4编（防省防衡研究所）。，关于日军中国派遣军与“一号作战”的关系，笔者另有专文讨论，详见姚江鸿转折的年代19 4 4：日军对华一号作战与抗战末期的中国政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学位论文，2 0 2 0 年。112姚江鸿/非战之时非战之地非战之人一一日军“一号作战”再研究北方面军参谋长大城户就说：“谁都愿意从事轰轰烈烈的进攻作战，而不愿从事保守的治安作战，这是军人的夙愿”。因此，借“一号作战”之机打击和歼灭国民党军，以摧毁国民政府的抗战意志，使其屈服,这一目的是日军中国派遣军的夙愿，而“一号作战”恰好
36、为其提供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中国派遣军两任司令官烟俊六和冈村宁次，都多次向日本大本营报告，要求在中国战场发起大规模攻势。对于这种心理，参与大本营决策的井本熊男曾批评称：“如果始终被抱着胜利的心理所驱使，那么无论如何都会陷入比实际情况乐观的判断”。因此在中国派遣军看来，“一号作战”的主要目的在于击溃国民党军并消灭国民政府。但是在最高决策者的日本首相、参谋总长及陆军大臣东条英机看来，“一号作战”的目的在于摧毁美军在中国的空军基地。他曾指示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真田：“作战目的应以彻底摧毁中国西南部的美国空军基地为主。你们还有打通铁道的幻想？如果有的话，进攻作战必须停止，作战应以彻底贯彻消灭空军基
37、地为主，切勿好高鹭远”。东条曾数次对参谋本部和中国派遣军扩大作战目的表示不满，即使在作战开始后相当一段时间内，东条的态度仍没有变化。在东条看来，“一号作战”应该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术行动，其性质应类似于19 4 2 年美军轰炸日本本土后将战机降落在浙江衢州而发动的浙赣战役，而不是一次战略行动。然而以真田镶一郎和服部卓四郎为代表的参谋本部作战部中层人员，却力图将作战目标扩大化。他们表面上同意以摧毁美国空军基地为目标，实际上却将其延展为打通大陆交通连络南方军，以挽救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颓势。而真田、服部的想法完全契合了日军中国派遣军的想法。由于真田、服部等参谋本部诸人及中国派遣军的坚持，“一号作战”最
38、终还是被实施，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其作战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作战的意图和目标也随之扩大。因此，从决策体制来看，在参谋本部和中国派遣军都要求作战并力图扩大作战目的，而日本大本营又无法控制以核心参谋为主的参谋本部及中国派遣军的情况下，“一号作战”就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随着服部、真田及中国派遣军的意图在中国战场上狂奔。正因为最高决策层、参谋本部及中国派遣军三方的不同意图，“一号作战”的目的、性质和作战目标变得多元，因此所需兵力和战略防御的重点也显得主次不分，其结果便是：非但没有挽救日军在太平洋的颓势，反而阻碍了日军在太平洋的防御态势，进而加剧了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溃败。1943年，日军参谋总长杉山元基于
39、绝对国防圈的构想，本拟调中国派遣军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第三十六师团及日本国内的几个师团到太平洋战场，以加强日本在该地区的防御力量。其中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是中国派遣军的精锐，是当时中国派遣军中为数不多的甲种师团，而且后来是“一号作战 的急先锋，进攻桂林、柳州并突人贵州的就是这两个师团。然而在19 4 3 年12 月，中国派遣军在研究“一号作战”方案时，认为在兵力的使用方面必须保留第三师团、第十三师团，并将其作为进行“一号作战”的先决条件，坚决要求大本营不能将这两个师团调往他处。为进行“一号作战”，日本大本营最终决定延期派遣这两个师团赴南方战场。日本学界一般认为，塞班岛失陷的原因在于防卫构想确
40、立得太迟。可以认为，由于实施“一号作战”导致推迟调用中国派遣军第三师团和第十三师团赴太平洋战场，因此导致日军在塞班岛乃至整个太平洋战场防御力量的构建也随大城户三治中将回想、防衛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戟史書一号作戟（1)湖南会戟、7 7 真。井本熊男大東戟争作日、4 9 9 真。真田一郎少将日记、19 4 4 年1月下旬、防衛省防衛研究所囚書馆葳。伊藤隆、照沼康孝编绕现代史资料4：俊六日、19 4 4 年6 月6 日、个式房、19 8 3 年。第2 篇第1章/第6 1号作载计画策定JACAR(沙了史资料七夕一）、Ref.C11110624700、支那方面作载记录支那派遣軍统帥昭和2 4 年8 月（防
41、省防衡研究所）。上奏关書類缀参本部昭和18 年（1月2 3 日10 月2 9 日）（4）JJACAR、（了沙了压史资料七夕一）Ref.C13071071900、上奏開係書類缀昭和18 年（1月2 3 日一10 月2 9 日）（防衛省防衛研究所）。日本防衡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戟史書一号作戟（1)河南会戟、11真。野村佳正大東亜共棠圈形成遇程飞樽造：陆軍占领地軍政七軍事作戟葛藤锦正社、2 0 16 年、2 16 真。113结语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2 0 2 3 年第3 期之推迟，防御力量随之减弱。从这个层面上说，“一号作战”加剧了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溃败。事实上，在“一号作战”策划和执行的过程中，并
42、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当时以大本营战争指导班为主的参谋人员，就曾对参谋本部作战部强力推行“一号作战”表示反对。战争指导班认为，实施“一号作战”，“将来不可避免要发展成对重庆的进攻作战”。看来战争指导班谱熟中国派遣军和服部等人的心理。19 4 4 年7 月塞班岛失守后，就是否继续“一号作战”，日军内部曾有争论，服部卓四郎主张继续作战，而战争指导班再次表示反对，认为：“应倾注全力于捷号作战，在中国的第二期作战应停止”“如果勉强继续作战的话，只会重蹈英帕尔作战的覆辙”。所谓“捷号作战”，即日军在太平洋及菲律宾等地对美军的防御作战。对此，服部认为战争指导班的意见值得警惕，而上层也决定继续实施“一号作战”。
43、因为到19 4 4 年7 月，反对中国派遣军和参谋本部的东条英机已被迫辞去参谋总长和首相之职，“一号作战”的目的又再度变得多元，所谓摧毁美军空军基地的单一目的，终未能贯彻实施。1945年初，“一号作战”的目的表面上已基本实现，就结果来看，并没重蹈反对者担心的英帕尔作战失败的覆辙。此次实施“一号作战”，并没有给真田和服部带来批评，也没有给他们带来赞誉。这是因为与服部强调的不同，中国战线的胜利并没有扭转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颓势。“一号作战”的发动，很大程度上是参谋本部真田和服部的愿望契合了中国派遣军的意图，并不是基于合理的战略判断后的结果。从这个层面来说，“一号作战”是日军统帅部与现地中国派遣军各怀
44、意图的结果，也可以说是“非战之人”的一战。对于参谋本部作战部及中国派遣军的这种行为，后来曾参加“一号作战 的下级军官，战后成为历史学家的藤原彰曾批判道：确实，从现在的立场来考虑，当战局发展到那样一个阶段，可以说继续进行那样大规模的作战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可是，日军大本营的服部卓四郎作战课长、中国派遣军的作战参谋，都没有改变继续进行一号作战计划的决心和意志。他们都沉醉于自己亲手策划和制定的庞大的作战计划和战争构想之中而不能自拔。藤原彰在此批判的正是日军参谋本部的服部卓四郎和真田一郎。可以说这二人的意志和决心决定了一号作战的发动和规模，因此，一号作战并不是日军各机构、各部门集体决策的一致行动，而是
45、以参谋本部为主的军人强行推动并发起的一场“非战之人”的战役。综上所述，笔者想用一句话来评论“一号作战”,并以此作为本文的结论：“一号作战”一定程度上是日军中国派遣军和以真田一郎、服部卓四郎为首的参谋本部作战部等相关人员，强行推动实施的一场非战之时、非战之地及非战之人的战役。“非战之时”，即以时过境迁的战略局势来制定战略目标，导致战略形势与战略目标脱节；“非战之地”，即在整个太平洋战局崩溃的情势下，又在中国大陆发起大规模战役，企图打通大陆交通和“以陆制空”，从而导致战略主次颠倒；“非战之人”，即“一号作战”的决策者并非完全是日本大本营，还有中国派遣军及真田、服部等参谋本部的人员。三方不同的战略意
46、图导致了作战目的扩大化，进而造成战略目的主次颠倒。孙子兵法云：“知战之種村佐孝大本营機密日、19 4 4 年1月1日、芙蓉書房、19 7 9 年。軍事史学会编大本营陆軍部戟争指尊班機密戟争日下、19 4 4 年9 月1日、锦正社、19 9 8 年。西浦進昭和隆軍秘录：軍务局軍事课長幻证言、日本经新開出版社、2 0 14 年、3 2 6 真；防衛省防衛研修所戟史室戟史書一号作戟(1)湖南会戟、10 真。，波多野澄雄日本陆軍汇扫计弓戟略决定：19 3 7 19 4 5、波多野澄雄、户部良一编日中戟争軍事的展阴、度義垫大学出版会、2 0 0 6 年。【日藤原彰著，林晓光译：中国战线从军记，第13 5
47、页。114姚江鸿/非战之时非战之地非战之人一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日军“一号作战”显然违背了这一战略原则。“二号作战”中，日军虽然在战术上取得了看似不错的“战绩”，并使美军认为日军仍有很强的作战能力，但另一方面，对比之前日军的表现，此次作战也暴露出日军维持战线能力已明显衰退的弱点。然而对于此次作战的结果，一些日本学者将其称为“不败的中国大陆战线”。作为“一号作战”主要策划者之一的服部卓四郎，在日本投降后仍将其视为自已战争生涯中的“杰作”。对于这样一场并没有挽救日军在太平洋战场的颓势，进而避免日本战败的非战之时、非战之地及非战之人的劳师远征之役，在日方看来，无论是战争的亲历者还是历史的
48、书写者，似乎都抱有一种虽败犹荣的“自豪感”。日本学界部分人的这种评价其实质不过是企图从二战的败局中，寻找一丝自我安慰而已，因为日军战术上的“成功”并不能弥补战略上的缺陷。从二战末期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局的情况来看，日军在彼时发动的“一号作战”只能算是一场消极的“战术行动”，而非“积极”的战略行动。有些日本学者在评价这场战役时，忽略了其消极的战略层面，而只强调其“积极”的战术层面。国内学界对日军“一号作战”的研究及评价，基本集中在微观战术层面，很少有人专门从军事战略层面对其进行检讨。从战争的进程和结果来看，“一号作战”对日军本身的战略意义并不大，即在军事上并没有挽救日本战败的命运，但却对与之交战的
49、中国乃至整个东亚产生了巨大的政治影响，而这是这场战役的策划及实施者一一日军参谋本部和中国派遣军没有预料到的。【姚江鸿历史学博士，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一一日军“一号作战”再研究（责任编辑：常星）藤原彰、栗屋惠太郎、吉田裕编集昭和2 0 年：最新资料走毛七汇微底证寸弓、小学馆，19 9 5年、10 2 真。近藤新次近代日本戟争史|第4 编、同大经济想会、19 9 5年、6 0 9 真。115Journal of Japanese Invasion of China and Nanjing MassacreJapanese war criminals.Through further inve
50、stigating the relevant records of the poisoning gaswarfare in the handwritten confessions,the research on the Japanese gas warfare in Taierzhuang,South China and other places has been further deepened.So these handwritten statements are notintentionally fabricated,but truthfully recorded the crimes
个人主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