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斯隐喻理论流脉:回眸与展望.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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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3 年 5 月May 2023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Journal of Tianjin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第 30 卷第 3 期Vol.30 No.31格莱斯隐喻理论流脉:回眸与展望孙毅,王莎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北京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摘要:文章首先回顾了语用学奠基人之一的格莱斯于 1975 年发表的 逻辑与会话一文中关于合作原则和会话隐含的主要观点,然后探讨了其从会话隐含视角对隐喻的学术判断,凝练出格莱斯隐喻理论,接着梳理了后继学者对该隐喻理论的评价与验证,最后对未来研究予以展望。研究发现,格莱斯基于强势的学者直觉认定
2、隐喻理解涉及二阶心智理论,范畴错置隐喻理解关乎一次二阶心智理论,而非范畴错置隐喻理解牵涉两次二阶心智理论。一些实验心理学家与实验哲学家关于隐喻理解测试的实验结果并未削弱格莱斯隐喻理论的可信度。未来应当设计更为合理的隐喻理解测试实验来验证该理论,同时开展跨语言、跨文化维度的相关研究对其进行修正、发展和完善。关键词:格莱斯;隐喻;会话隐含;心智理论;思维实验中图分类号:H0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665X(2023)3-0001-161引言引言语用学集大成者格莱斯在语言哲学中引入了隐含(implicature)这一重要概念,将句子与意图的复杂性联系起来理解句子意义的概念。他于 197
3、5 年发表了经典论文逻辑与会话(Logic and Conversation),其中提出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及其附带的四项会话准则(conversational maxims)引发了学界的极大关注。他的合基金项目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隐喻学视域中多语种通用辞格认知研究”(21BYY001);湖北省高等学校省级教学研究项目“英语词汇学课程思政教学设计与实践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英文版为例”(2021443)作者简介作者简介:孙毅,教授,博士生导师,云山杰出学者,研究方向:当代隐喻学、翻译学王莎莎,博士生,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当代隐喻学天津
4、外国语大学学报2023 年第 3 期2作原则和会话隐含理论无疑成为语用学的重要基石。这篇论文同年在哲学论文集 语法的逻辑(The Logic of Grammar)(Davidson&Harman,1975)和语言学论文集句法学与语义学(Syntax and Semantics)(Cole&Morgan,1975)中刊出,说明合作原则对哲学和语言学同等重要。他是用逻辑学分析日常会话中的非字面意义并构建起基本可行的分析框架的第一人(陈国华,2017:36)。格氏理论是西方哲学界语言转向的终结,区分了逻辑(语义)意义与语用意义这对概念,开启了意义研究的新维度(姜望琪,2020:1)。他的会话隐含理
5、论从语用学的视角解释隐喻现象,对隐喻研究做出了杰出贡献(Levinson,1983:147)。本文着眼于格莱斯关于隐喻的原始判断,回顾了合作原则和会话隐含理论,将其凝结成格莱斯隐喻理论,并对该理论进行验证和评价,同时对其未来研究予以展望。2格莱斯合作原则格莱斯合作原则格莱斯(Grice,1975:41)在里程碑式的语用学著作逻辑与会话中指出,哲学逻辑中存在一个普遍现象,一些形式符号,如,(x),(x),x,当被赋予标准的二价解释时,与其自然语言中的对应表达,如 not,and,or,if,all,some(或 at least one),the 等存在意义上的分歧,或看起来有差异。他认为,承认
6、这种分歧的人属于形式主义和非形式主义两个对立群体之一。形式主义认为,从哲学角度观之,自然语言对应表达具有与形式符号不一致的意义,这将被视为自然语言的缺陷,因为这些成分的存在导致无法准确而清晰地定义其概念,这些概念本身的不确定性虽然令人反感,但也为形而上学开辟了道路(ibid.:42)。非形式主义认为,除了科学探究目的以外,语言还有许多关键用途。我们可以明白符号所表示的意思(因其是可理解的),而无需知晓其分析步骤。此外,形式符号尤其适合逻辑学家用于系统处理,但这其中仍存在诸多推论和论点要借用自然语言而非这些形式符号来表达,适用于形式符号的规则可能不适用于其自然语言对应表达(ibid.:43)。格
7、莱斯基于以上哲学背景下的分歧现象认为,关于分歧确实存在的普遍假设是一个常见错误,主要是因为支配会话条件的性质和重要性未得到足够重视,应该对这些条件进行探讨。合作原则认为,对话通常都是通过共同努力完成的相关内容,每位参与者根据所参与对话的公认目的或方向做出必要的对话贡献(ibid.:45)。格莱斯还区分出四个范畴:数量、质量、关系、方式,并据此总结出四条准则及其次则,即数量准则(quantity maxim)、质量准则(quality maxim)、关系准则(relation maxim)和方式准则(manner maxim)(ibid.)。合作原则强调交际双方讲话要真诚和清晰,具有关联性,同时
8、提供充足的信息。说话人的话语表达倘若在交际过程中违反了合作原则,可能是故意为之,听话人必须根据当时的语境推导出话语的隐含义。格莱斯隐喻理论流脉:回眸与展望33格莱斯会话隐含格莱斯会话隐含格莱斯(Grice,1975:50)引入了术语 implicature(隐含):“如果存在会话隐含,它就必须能够推测。事实上,即使能用直觉把握会话隐含(除非这种直觉能由论据所代替),这个隐含(如果存在)也非会话隐含,而是规约隐含。要推导某个特定的会话隐含,听话人需要依靠如下信息:(1)所用词语的规约意义以及可能涉及指称对象的身份;(2)合作原则及其准则;(3)语境,包括话语的语言语境与其他语境;(4)其他相关背
9、景知识;(5)会话双方都可得到所有相关信息。”推测会话隐含的一般模式为:“他说了 p,没有理由假定其不遵守准则,或至少是合作原则;他不可能这么说,除非认为 q;他知道(而且知道我了解其知晓)我能够明白需要假设他认为 q;他没有做什么来阻碍我认为 q;他想让我认为 q,所以隐含 q。”格莱斯还列举了一些会话隐含的例子,其中一类为利用辅助手段违反准则的例子,即通过某种修辞性质的话语理解隐含,而无视某条准则。在提到无视质量准则时,他列举了四种修辞性质的话语(ibid.:53):(1)讽刺(irony):X 跟 A 关系一直很好,直到 X 向商业对手泄露了 A 的秘密,A 与听话人都清楚这一点,A 说
10、 X is a fine friend.(X 是一个好朋友)(对于 A 与听话人而言,A 显然或看起来说了他自己不相信的话,而听话人知道 A 了解这对听话人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因此,除非 A 的言论全无意义,否则 A 一定是在试图传递其他言外之意,这种言外之意肯定与其所声称的构成关系,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相反关系。)。(2)隐喻(metaphor):像 Youre the cream in my coffee.(你是我咖啡里的奶油)就是典型的范畴错置(categorial falsity)示例。说话人的话语矛盾是广为人知的,想要传递的不可能是 that(话语表意)。最有可能的假设是说话人赋予听话人某
11、种或某些特征,从这些特征上看,听话人与说话人所提到的物体相似。通过使听话人进行双阶段解读,可将隐喻和反讽结合起来。听话人从“你是我咖啡里的奶油”解读出 You are my pride and joy.(你是我的骄傲和快乐),然后反讽式地解读出 You are mybane.(你是我的祸根)。(3)缓叙(meiosis):听说有个人打坏了房间里的所有家具,但别人却说 He wasa little intoxicated.(他有点喝醉了)。(4)夸张(hyperbole):Every nice girl loves a sailor.(所有好女孩都爱水手)4格莱斯隐喻理论格莱斯隐喻理论格莱斯在其
12、代表作逻辑与对话(1975)中谈到会话隐含的例子时率先讨论了隐喻,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体现他对隐喻这一自然语言现象敏锐的学者直觉和强势反思。在阐述会话隐含的定义和条件后,格莱斯指出,隐喻与涉及会话隐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23 年第 3 期4含的反讽、缓叙以及夸张修辞性质话语一样,均源于对质量准则的违背,即不要说你认为虚假的话。他给出的唯一隐喻例子是 Youre the cream in my coffee.(你是我咖啡里的奶油)。他认为,说话人无视质量准则,在对话中隐含了一个观点,大意是听话人像说话人咖啡中的奶油,即听话人是说话人的骄傲和快乐。这个简短的讨论很难构成隐喻的实质性理论,只是格
13、莱斯为了解释因无视质量准则而产生会话隐含列举的一个例子。然而,将对此例的讨论推广到所有隐喻实例中便可得到可信的隐喻理论,即隐喻理解同其他会话隐含一样都涉及二阶心智理论,范畴错置隐喻理解需要借助一次二阶心智理论,而非范畴错置隐喻理解需要诉诸两次二阶心智理论。可将这一理论称为格莱斯隐喻理论(Grices Metaphor Theory)。为了进一步探讨格莱斯隐喻理论,需要了解心智理论。心智理论(Theory ofMind,ToM)亦称心智解读(mind-reading),是指个体理解自己与他人的心理状态,包括情绪意图、期望、思考和信念等,并以此预测和解释他人行为的一种能力。一阶心智理论(first
14、-order ToM)指个体对当事人 A 心理状态的推论,二阶心智理论(second-order ToM)指个体对当事人 A 关于当事人 B 的心理状态的推论。Reimer(2013:6)举例解释了心智理论:“假设 A 无意中听到 B 向 C 询问 D 的任期审查情况,为了理解 B 的询问,A 相信 B 认为 D 正在接受任期审查,以及认为 C 了解 D任期审查的状态。前者的解读需要 A 具备一阶心智理论,后者需要 A 具备二阶心智理论。假设 A 知道(B 和 C 均不知晓)D 没有接受任期审查,因为他在其他地方接受了终身职位。事实上,A 能够用其知道是错误的信念来解释 B 关于 D 任期审查
15、的询问,这有效地证明了 A 具备一种心智理论。这里的推理十分清晰,如果为了解释或预测行为,你能归因(attribution)一个自己知道是错误的信念,那么就理解了事实与被相信的事实之间的区别。如果你理解了这一点,那么就理解了信念(belief)的概念,从而具备了心智理论。”根据格莱斯隐喻理论,隐喻理解需要二阶心智理论,因为会话隐含的解读涉及听话人对当事人 A 关于当事人 B 的心理状态的推论。回到 Youre the cream in mycoffee.(你是我咖啡里的奶油)这个例子,听话人很明显不可能是奶油,违反了 Donot say what you believe to be false
16、.(不说你认为虚假的话)的准则,说话人在明白听话人认为这是个范畴错置的情况下想让其理解这句话的非字面隐含,即你不是奶油,但与其有某些方面的相似,如为生活增添乐趣,即 You are my pride and joy.(你是我的骄傲和快乐)。依照格莱斯推测会话隐含的一般模式我们把所言(what is said)“你是我咖啡中的奶油”标记为 p,把所含(what is implicated)“你是我的骄傲和快乐”标记为 q。和其他会话隐含一样,听话人要想理解 q,必须假定说话人不遵守合作原则;说话人不可能不遵守,除非他认为 q;说话人知道(而且知道听话人了解格莱斯隐喻理论流脉:回眸与展望5说话人知
17、晓)听话人能够明白需要假设说话人认为 q;说话人没有做什么来阻碍听话人认为 q;说话人认为听话人认为 q,至少想让听话人认为 q,所以暗指 q。从这段推理来看,听话人要想理解会话隐含 q,必须具备二阶心智理论,即能够推导出个体理解他人心理状态的心理状态。这里隐喻只是格莱斯用于解释会话隐含的一个例子,他认为所有隐含理解均涉及听话人的二阶心智理论。格莱斯认为,Youre the cream in my coffee.(你是我咖啡里的奶油)是范畴错置的典型例子,但未对非范畴错置的隐喻作出解释。Reimer(2013:22)推测非范畴错置隐喻理解和范畴错置隐喻理解均涉及二阶心智理论,但在二阶心智理论使
18、用次数上有所区别,这可以通过对比反讽的例子看出。格莱斯在解释隐喻时未像解释反讽一样在后面附加说明,没有提供说话人或听话人的背景假设,如听话人是说话人的爱人或者听话人是说话人的朋友。这说明排除范畴错置隐喻性话语的字面解释无需这些假设。因此,范畴错置隐喻理解无需二阶心智理论来排除其字面解释,只需一次二阶心智理论便可推测出会话隐含;但是非范畴错置隐喻像反讽一样,需要先用二阶心智理论排除话语的字面意义,进而再用二阶心智理论推测出会话隐含。可见,非范畴错置隐喻理解比范畴错置隐喻理解更为复杂。格莱斯从说话人的意向性角度探讨隐喻,认为说话人为了达到交际目的特意使用隐喻,违背会话规则,希望听话人意识到规则的违
19、反,进而根据语境推测出隐喻义。这一重要观点极大启发了后继学者从交际层面阐释隐喻,为蓄意隐喻理论(Deliberate Metaphor Theory)的提出奠定了基础。Steen(2008:222)认为,当使用隐喻的目的是让受话者以全新的视角,从其他概念域或概念空间(隐喻的源域)来审视某物或某话题(隐喻的靶域)时,这就是隐喻的蓄意用法。蓄意隐喻理论极大地扩充了经典概念隐喻理论的外延,为其可持续发展增添了一条富有开拓精神的进路(孙毅、陈朗,2017:723)。该理论在隐喻的语言维度和概念维度基础上引入交际维度,是隐喻研究值得关注的新动向(范振强,2021:1)。5格莱斯隐喻理论的验证和评价格莱斯
20、隐喻理论的验证和评价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语言哲学家对实验研究表现出强烈的兴趣(Reimer,2013:1)。格莱斯隐喻理论似乎被后来实验心理学家和实验哲学家(如 Happ(1993),Colston 和 Gibbs(2002),Langdon,Davies 和 Coltheart(2002),Wilson 和 Sperber(2004)的实证研究所证伪,他们的实验证据表明隐喻理解仅与一阶心智理论相关。Colston 和 Gibbs(2002:58)声称隐喻理解无需二阶心智理论,关联理论家 Wilson和 Sperber(2004:27-28)也认为隐喻的理解只需要一阶能力。Wilson 和
21、Sperber提到的实验证据部分来自心理学家 Happ(1993)的研究。Happ(1993:104)宣称格莱斯的观点会造成错误的预测,因为在一阶心智理论测试中表现良好,但在二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23 年第 3 期6阶心智理论测试中表现不佳的受试者(孤独症患者和幼儿)在隐喻理解方面表现良好。Langdon,Davies 和 Coltheart(2002:82)也用实验证明格莱斯隐喻理论有误,声称从格莱斯的叙述可以预测精神分裂症患者如果在推断另一个人的思想内容方面存在选择性障碍,那么这类患者将表现出对隐喻性言语的理解受损。然而,受试者心智理论测试并未体现其隐喻理解的糟糕表现,从而证明了格莱斯的
22、预测有误。Reimer(2013:9)指出,以上认为隐喻理解仅与一阶心智理论有关的研究使用的隐喻理解测试存有缺陷,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5.1使用死隐喻或习语作为隐喻理解测试的对象使用死隐喻或习语作为隐喻理解测试的对象格莱斯从会话隐含角度分析隐喻,不应包含死隐喻,因为死隐喻不是真正的隐喻,它们的隐喻意义已变成了字面意义。而上述实验研究使用的许多隐喻都是死隐喻,例如,Colston 和 Gibbs(2002)在隐喻理解测试中使用了隐喻“sharp”student(犀利的学生),“sweet”deal(甜蜜的交易),cold person(冷漠的人);Langdon,Davies和 Colthear
23、t(2002)引用的一个隐喻例子是一则习语 Put the brakes on!(踩刹车)。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承认 Colston 和 Gibbs(2002)以及 Langdon,Davies 和Coltheart(2002)在研究中使用的大量隐喻都是死隐喻或习语,格莱斯也不认为这些隐喻的解释只与一阶心智理论有关。因为对于格莱斯而言,所有语言交流都涉及二阶心智理论(Reimer,2013:17)。根据格莱斯(Grice,1975)的观点,说话人要想通过话语表达某种意义,须有交际意图,成功的会话理解要求听话人识别这些意图,因此,即便是死隐喻的理解也需要二阶心智理论。在格莱斯看来,不具备二阶心智理
24、论的受试者无法理解包括死隐喻和习语在内的字面意义陈述。当这样的受试者理解了字面话语时,就没有真正的语言交流。这里援引 Reimer(2013:18)的例子:“解读这样一句话就像解读说话人秘密画的一幅画。假设 A 画了一张她的同事 B(她经常与其调情)对她微笑的照片。她将其放在卧室里,相信没人会看到。第二个同事 C 进入她的卧室,看到了那张画,并认为 A 的画意味着 A 认为 B 喜欢她(A)。看到它 C 心想 A 相信 B 喜欢她。进一步假设 C 不认为 A 打算进行任何交流。毕竟 C 意识到她的用意是对这幅画保密。C 只是看到了这张画并得出结论:A认为 B 喜欢她。这是真正的沟通吗?A 在画
25、这幅画的时候在想什么?这么说正确吗?更重要的是,说 C 正确地解释了 A 的意思是否合适?当一个缺乏二阶心智理论的受试者将一个字面话语正确地解释为某个意思时,这种伪交流(pseudocommunication)就发生了。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句话已被成功解码了。然而,由于该原因,听话人根本不理解说话人的意思,遑论她打算在假设中传达的意思了。因此,只有一阶心智理论的说话人可能已经成功解码死隐喻和习语,这一事实几乎或根本没有削弱格莱斯的观点,即涉及这些表达的真正交流确实需要二阶思维。”格莱斯隐喻理论流脉:回眸与展望75.2测试内容为隐喻理解所需的百科知识而非对隐喻的理解测试内容为隐喻理解所需的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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