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华科技脱钩政策下的美国数字公司:压力与行动.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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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国科技论坛(年 月)第 期对华科技脱钩政策下的美国数字公司:压力与行动刘兴华 吴 俣(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 天津 南开大学格拉斯哥大学联合研究生院 天津)摘 要:以产业本土化和“去中国化”为目标的美国对华科技脱钩政策对美国数字公司造成自上而下的压力 如出口损失、产业迁移负担、合作链条断裂、人才流失和重组获利渠道丧失等 美国数字公司通过出口方向调整、本土化和差别化策略 以及数字多业态化等方式回应美国政府的对华科技脱钩政策 脱钩政策在短期内无法切断美国数字公司与中国市场的联系 其对中国市场的态度分为五种类型 即激发对立型、完全顺从型、理性合作型、折中斡旋型和两边宽慰型 在脱钩政策出现浮动
2、的背景下 美国数字公司寻求向中国数字公司出口安全敏感性较弱的数字技术产品 开发管制政策范围以外的合作领域同时迎合美国政府的联盟战略 随着美国将科技议题“泛安全化”美国数字公司卷入“政治化”洪流 其介入选举以影响科技脱钩方向 施压政府放松对华科技脱钩政策 向政府索要补贴和资金支持以弥补脱钩损失 从而对美国政府产生反向压力关键词:科技脱钩 数字公司 美国 中国 政治化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数字公司政治化的安全冲击及其对中国全球数字治理战略的影响研究”()收稿日期:作者简介:刘兴华()男 辽宁沈阳人 博士 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 研究方向为全球数
3、字治理第 期(年 月)中国科技论坛 :自特朗普执政以来 美国将中美贸易视为损害美国利益的不对等、不公平的关系 中国被美国视为主要的科技竞争对手和挑战者 特朗普政府于 年对中国发起“调查”中美贸易战爆发 催生了美国科技脱钩政策 美国实施了针对中国科技实体的制裁 运用立法、行政、司法等手段 从技术、资金、数据、市场等层面干预两国科技合作 尤其是打击华为等使用美国技术的中国公司 遏制中国 技术的创新发展拜登上台后 依然延续科技脱钩政策 拜登签署的芯片和科学法案表明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在国会中形成科技反华共识 该法案规定获得美国财政支持的实体不得在中国和其他受关注的国家投资建厂 用以制造 纳米以上的先进
4、半导体 相关法案还包括安全可信通信网络法 安全设备法案 国家安全与个人数据保护法案等 严格限制通信设备商的合作活动和数据流动 在人权方面美国出台了 防止强迫维吾尔人劳动法以所谓“强迫劳动”为借口 对产自新疆的产品做出限制 美国行政部门依据法案和总统行政令制定制裁条例和清单 落实法案条款的要求 包括美国财政部的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外国投资委员会()美国商务部的工业与安全局()、国际贸易署()、国家电子通信与信息管理局()以及美国国防部 另外 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美中经济安全审查委员会()等机构也起到配合作用 其中 美国国防部根据国防授权法公布了中国涉军公司清单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在经贸管制
5、方面颁布了 合规承诺框架()和报告、程序和处罚条例()并列出指定制裁名单()美国商务部根据出口管理法制定了出口管理行政法规 包括出口管理条例()、商业管制清单()、商业国家列表()在出口方面发挥主要作用的商务部国家工业与安全局颁布了各类清单 包括 出口管制实体清单()、被拒绝人清单()、未经核实名单()、关键和新兴技术清单()等这些清单的目标是阻止或拖延竞争对手获得先进技术美国科技脱钩及制裁主要瞄准数字科技领域两国数字公司及数字产业链受到严重冲击 学界对美国科技脱钩战略的讨论聚焦该战略的影响及中国应对举措等 但尚未对作为主要当事方的美国数字公司的反应进行专门探讨 数字领域是美国科技脱钩的重灾区
6、 美国对华出口管制实体清单中所列中国 多个实体中超过一半都是数字公司 主要包括人工智能、超算、芯片、通信以及航空数字化和军工电子等行业的公司 美国数字公司作为与美国政府和中国数字公司保持双重紧密关系的重要主体 值得高度关注 科技脱钩政策对美国数字公司的压力及其出路 在科技脱钩背景下 美国主要通过管制进出口贸易、限制投资并购交易等方式对中国进行制裁 信息科技公司通常被大国政府视作国际竞争的一种工具 拥有众多世界顶尖高科技公司的美国尤其如此 美国数字公司与被制裁的中国公司有着密切的商业和贸易关系 同时又要遵守和执行美国政府的对华科技脱钩政策 也因此面对来自美国政府的自上而下的压力第一 美国数字公司
7、面临巨大的出口损失美国数字公司与被管制的产品和企业密切相关因此美国公司也深受出口管制的影响 以半导体行业为例 中国领先的科技巨头华为、小米等公司需要从美国采购大量芯片以生产通信设备 在华为等被美国政府纳入管制清单后 与其有着密切产品和技术往来的高通、美光、英特尔等美国 中国科技论坛(年 月)第 期数字公司失去重要销售市场 华为转而大量购入联发科芯片 联发科迅速取代高通成为全球智能手机芯片市场份额最大的公司 而且华为自主研发芯片的决心被美国脱钩政策激发和强化 面对中国这样体量巨大且活跃的数字市场 美国对华科技脱钩实际上是在与优质市场脱钩第二 美国数字公司遭受产业迁移重压 从全球产业链的角度看 美
8、国在前沿技术领域通常以技术提供者的身份向外国制造商输出技术 生产和制造环节则主要在国外完成 例如 苹果公司通过中国富士康组装手机、平板电脑等电子产品 但在美国下达对华出口管制的命令 尤其是发布关键和新兴技术清单后 各行政部门根据清单中的 个新兴技术领域 开始提高对关键技术的审查频度 美国数字公司不得不将产业迁移到其他国家或者迁回本土 苹果公司要求富士康等生产商将生产线搬至南亚和东南亚国家 如印度、越南等 英特尔选择了后者 自主开启代工业务 计划花费 亿美元在亚利桑那州建造两座晶圆厂 这在未获得任何补贴和资助的情况下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另外 由于长期的生产外包 美国半导体制造业高度“空心化”在制造
9、环节已经失去优势 在生产线转移的过程中美国数字公司一方面需要重新选址建厂 承担建造和搬迁的开支 另一方面还需要解决劳动力短缺和成本上升的问题第三 美国数字公司的国际合作链条被部分切断 中美两国数字公司的合作几乎覆盖全产业链 在产业链上游 中国需要使用美国数字公司的设计软件(如半导体产业的 软件)、芯片制造设备和技术等 最终在下游完成产品加工制造例如在 和半导体产业链上 中国数字公司提供网络通信设备 而美国数字公司提供芯片搭载平台 但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认为华为和中兴通信设备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 于 年 月禁止美国电信公司利用通用服务基金()资助资金购买这两家中国公司的产品 这类与华为和中国电信
10、有密切合作的美国数字公司不得不切断与中国的来往第四 美国数字公司人才流失 在中美贸易战之前的五年里 美国公司敏感岗位许可执照超过半数由中国籍科技人员获得 但由于美国司法部颁布的“中国行动计划”要求商务部严格执行审查程序 对大学、实验室和国防工业基地的研究人员进行限制 以防美国的技术遭到窃取和转移致使中美两国优秀的技术人员相互间的交流受阻美国相关部门减缓对美国公司(尤其是芯片公司)聘用中国员工的审批速度 使得美国数字巨头英特尔、高通等半导体公司流失了一批担任关键职位的中国员工第五 限制投资并购使美国数字公司失去重组获利渠道 美国通过严格的投资和并购审查限制中国对美国科技产业的投资和并购 阻断包括
11、美国数字公司在内的实体与中国开展业务往来从而阻碍技术和专利流向中国 这种限制投资的方式实则损害了美国数字公司乃至科技行业的创新发展能力 使美国企业失去适宜的并购机会和大量资金流 特朗普签署的外国投资风险评估现代化法案加强了对外国投资的安全审查 尤其是半导体、通信和国防等领域的投资 外国投资委员会的这种审查几乎主要针对中国 受审查的涉中国公司的投资交易数量居各国之首 数字项目的投资合并频频受挫 如蓝色光标收购、蚂蚁金服收购速汇金()等均被否决 这让美国数字公司不仅失去重要的合作市场 还对自身股价造成威胁 蚂蚁金服收购速汇金交易被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否决后 速汇金作为全球第二大支付公司市值一度暴跌至
12、 亿美元以下 公司信誉和形象严重受损 在此轮科技脱钩大潮下 美国数字公司面对中美两个大国的科技竞争和安全对峙 商业版图和市场利益受到大范围影响 在复杂的大国关系中游走 深嵌于数字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之中 利益和立场多元 未形成统一的对华商业政策 美国数字公司进行了业务调整和合作转型 应对科技脱钩对产业发展的冲击主要采用以下几种应对方式第一种应对方式:改变出口方向 一方面美国数字公司采取降维出口的方式 保持与被制裁对象的出口贸易 在华为被制裁后 高通转而向华为出口中低端芯片 另一方面 美国数字公司调整核心业务以维持收益 以无人机产业为例大疆拥有世界领先的技术 许多美国初创公司无法与之抗衡 不得
13、不选择合作 美国加州的无人机初创公司 曾因竞争力不及大疆而调第 期(年 月)中国科技论坛 整方向 成为无人机软件的主要供应商 但美国商务部以维护国家安全为由将大疆列入实体清单 正在观察时机的转变 如果几年后大疆产品在美国被禁用 并且无人机商用路径打通 那么将面临新的战略选择 但在这几年内该公司依然无法与大疆抗衡 不能放弃对大疆的出口 继续聚焦“软件即服务”()业务 以维持正常收益第二种应对方式:以本土化和替代性策略开拓新合作市场 美国政府对华科技脱钩政策的一个核心要义就是将重要科技产业链拉回美国本土提升美国科技竞争力 孤立、排挤和打压中国科技产业 美国数字公司迎合政府战略 通过本土化策略整合现
14、有资源优势 弥补技术缺陷 开发美国的国内合作市场 英特尔成为英伟达部分芯片的代工生产方 英特尔和格罗方德分别计划在俄亥俄州和纽约州建立芯片工厂 寻求与英特尔公司展开 网络建设合作 美国数字产业的本土化重建需要时间 美国政府高估了其数字公司独立于全球产业链的生产能力 低估了产业迁移牵涉的市场、劳动力、税收等问题带来的多重困局 美国数字公司还将合作目光转移至与中国具有相似性的其他市场 寻找替代性国外合作方如速汇金着力开发印度市场第三种应对方式:数字多业态化 将数字业务拓展到新领域 在越发严峻的脱钩政策环境下高通对华为的芯片供应面临严重阻碍 高通将芯片供应的对象转向三星和苹果的手机产品 并与创通联达
15、合作开发物联网 将业务拓展至自动驾驶和元宇宙等新领域 科技脱钩政策下美国数字公司对中国市场的反应 美国科技脱钩政策在短期内无法切断美国数字公司与中国市场的联系 在长期来看更是与数字全球化浪潮背道而驰 由于中美在技术合作、产品研发等方面存在千丝万缕的相互依存关系中国市场攸关美国数字公司的生存和发展 科技脱钩政策下美国数字公司对中国市场的回应方式 几乎所有美国数字公司都主动响应和顺从美国科技脱钩政策 但在表面的顺从下 不同美国数字公司对中国市场所持态度和具体行为存在差异 大体可以分为以下五类第一类是激发对立型 中国数字公司的迅速崛起和全球拓展让一些美国数字公司产生了危机感 与中国市场关系不紧密、与
16、中国缺少合作关系的数字公司无视中美科技关系恶化的后果 制造新的科技对立 脸书就是典型的例子 的先进算法使之在美国成为最受欢迎的短视频分享平台之一 在特朗普禁令之前 在美月活用户就超过了 亿个 对脸书的社交媒体市场地位构成挑战 脸书总裁扎克伯格向特朗普政府表达了 威胁美国价值观和全球科技领导地位的意见 扎克伯格还游说了几位共和党议员 呼吁禁止 国家安全审查和特朗普禁令随之出笼 在有脸书、苹果、亚马逊和谷歌参加的美国国会反垄断听证会上 只有扎克伯格认同中国窃取了美国技术的观点 为了与 竞争 脸书旗下公司照片墙()模仿 在全球推出名为 的短视频 市场反响不佳 脸书迎合美国针对中国的意识形态攻势和科技
17、脱钩政策 蓄意制造和激发中美科技对立 扮演了不负责任的恶劣角色第二类是完全顺从型 这类公司态度最为坚决、行动最为迅速 代表之一是电子代工厂伟创力()年美国商务部将华为列入制裁清单的第二天 伟创力便以美国法律为借口 令其代工厂停止兑付华为订单 并扣押华为相关物资顺从型的美国数字公司还以终止合作的方式落实政府的制裁要求 苹果公司在禁令颁布后 将 从在线商店中移除第三类是理性合作型 中美两国数字公司之间存在复杂的利益关系 让美国数字公司无法割舍与中国的关联 鉴于复杂的业务关联和科技脱钩的不确定性 一些美国数字公司在缺乏提前预判的情况下选择响应制裁脱钩政策的同时 为后续可能的科技合作恢复留有余地 最典
18、型的是美光和英特尔 美光和英特尔等美国数字公司与华为有着密切的利益关系 年上半年 美光公司的订单中有 来自华为 虽然在制裁令下达后这两家公司主动停止与制裁名单中的中国数字公司进行交易 但考虑到华为是许多美国数字公司的主要客户 所以美光和英特尔持有较为谨慎 中国科技论坛(年 月)第 期的态度 选择具有弹性的措施 美光逐步恢复出口一些并不在管制范围内的产品 与此同时美光和英特尔等公司积极寻找法规中的突破口通过在美国境外制造产品的方式 合理规避美国的制裁令 再将产品出口至中国 这就延续了与华为的贸易往来第四类是折中斡旋型 一些发现商业机会的美国数字公司采取折中路线 在美国政府和中国数字公司之间调和关
19、系 扮演“中介人”的角色 年 月特朗普政府要求 出售在美国的业务 美国数字公司甲骨文、微软以及推特纷纷表达对收购 业务的兴趣 特朗普默许成立新公司 的方案 由甲骨文和沃尔玛接手 在美国的业务 但这不同于最初行政令的要求 不符合完全由一家美国公司接盘的规定 中国公司持有一定的股权 这一决定的通过主要取决于巨大的现实利益 的大数据将有助于提升甲骨文的数字营销水准 若交易达成 将为沃尔玛带来巨额创收第五类是两边宽慰型 这类公司的公开表态竭力迎合不同语境下中美两边的部分主张和观点试图同时宽慰双方政府、公众和数字公司 主要代表企业是谷歌 面对美国政府的压力和批评谷歌总裁桑达皮采()表示支持制裁政策 皮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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